夜深，我灭了烛火却难以入眠，早早遣散了侍奉守夜的宫人独自坐在床头。进入这个特殊的副本已经好几天，可我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在碎冰宫见到顾时夜的情景。
他待我疏离，甚至陌生…自己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副本的设定，在此之前姜大小姐与这个来历争议的四皇子从未有过交集。他不认得我，不受宫内人的待见，连寝宫的名字都泛着阴阴冷气，更少有人打理，想来认回身份后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的好过。
思绪飘回在兰口的日子，我还是苏家拉来天仙配的四太太，本该对着牌位“孤独一生”，每日给自己的木头夫君烧烧香然后完成副本的任务。不过这牌位只拜了月余，牌位上的人就出现了。
他同自己在阿波瑞斯号上见到的顾时夜还要年轻些，可眉眼间的深邃却如出一辙，没有过多去猜想他的身份但自己这才恍惚意识到，在船上的相逢都是自己与顾时夜的在此刻结下的因果。
偌大的宫殿只有窗外风吹的稀疏树影，安静的像一团不会做声的怪物，一不留神便被吞吃殆尽。
顾时夜也会在无数个这样的夜里睡不着吗？
我摇了摇头，怎么可能呢？我的四哥我最自然清楚了，哪怕困于囚笼，他的心也绝不会退缩半分。
第二天我果不其然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，只好匆匆用白粉遮盖着。要是被顾时夜看出来我就直说是想他想得，他的表情肯定特别有意思。还不等我用完早膳准备跨出雏凤宫，宫女的通报打乱了我接下来准备直接去找顾时夜的安排。“姜小姐，太后娘娘请您等会儿过去一趟。”我一时头疼，但太后那儿却是不得不去。“知道了，我收拾妥帖便过去。”看着小宫女离去，碗里的还泛着热气儿的吃食也没什么心思继续享用，叫人撤了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往凤鸣宫去。
檀香清幽，宫室摆饰无一不华贵雍容。我只多看了几眼，一想起四哥居所那儿清冷景象，我越发坚定了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想法。“来了，早膳可吃好了？”太后见我过来，同我寒暄几句后便使了个眼色遣散了身边的宫女，只留彼此我和她二人说些体己，她起身拢着我的手坐下，笑盈盈的眼里看不出旁的。我估计着又是说些提点我和姜家地位之类的话，只等她开口主动挑起话题。“我先前的话你可有听进去半句？你的几位表哥皆是一表人才，其中也不乏品相德行出众之人，可你怎么偏偏醉心于四皇子…姜家百年基业，我自然要慎之又慎。”
太后言语之中皆是对我亲近顾时夜的不满，她几次明示暗示又或者好言相劝总被我搪塞过去，可她就算这次磨破嘴皮也难以撼动我的心意，毕竟我打一开始便决定要相助顾时夜了。“……是，姑妈的话我记下了，容我先行告退。”不做多言，我匆匆拜别了太后，一会儿就将那些话抛诸脑后。
还没等我踏入碎冰宫，远远便看见一个人影立于廊下，看着好像是顾时夜。“四表哥，可是在等我？”我快步上前去，凑近了他，前日我自说自话要他教我写字，他没答应但也不曾拒绝。
他看向我，只是微微颌首。“嗯，只是在消食。”心下一片了然，毫不介意他这番说辞慢步跟在他身后。碎冰宫还是一如既往，只有老叶子和小灵子在跟前。一杯热茶端了上来，很快殿内只剩我和顾时夜两个人。我拢了衣袖将砚台挪到面前细细研磨起。趁机离他更近，他不做反应，我权当默认心下暗暗欣喜。毕竟光是跟这个人共处一室就足够让我开心了。
片刻之后，墨已研好，我看向顾时夜。“四表哥，今日写些什么好？”
“自然是看你，姜小姐。”
我思来想去，故意道“…诗经有云——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；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不如四表哥教我写这句吧？”不等他反应，我将笔拿了过去。他没说话，只是默默提笔，写下词句。“此处手腕要收力…此处这要泄力。”我的眼神却不自觉地从纸上溜走，缓缓挪到他的脸上。他专注的模样，像极了在顾公馆处理公务时，让我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。
“……如何，你可在听？”他收了笔，递到我的面前，似乎早就察觉我已经走神，借机提醒。刚刚他所言我自然只听进去只言半语，只好借着侧影的力量临摹着他的范本，虽说不算完美无缺，但也笔锋完整字体娟秀。这边我的身份好歹是个嫡出大小姐，要是四哥看见我连字都不会写，岂不是让他看了多大的笑话，觉得我这个人只是个被宠溺长大的一般大小姐无异。
“我不如四表哥功底，只望四表哥多多教我几次了。”能借此机会多同他接触我自然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。“女子读书识字尚且不易，姜小姐何必如此谦虚呢。”我摇摇头，“四表哥这话说的不对，既然都说女子识字学习不易，我有这个机会自然要多向四表哥学习才是。以后若得空，你多写些我来临摹吧。”他的眼睛里看不出别的情绪，但我能察觉，他此刻心情应该还不错。“嗯，我知道了。”说罢，他眸子微动细细扫了我一眼。“昨夜没睡好？”
哎，果然被他看出来了，我都那么仔细擦细粉了……要是这儿也有遮瑕膏之类的东西就好了！我摸了摸眼下，挤着眉眼对他笑问，“四表哥可是在关心我？昨夜贪了几杯茶水看书来着，晚上倒精神了些没怎么睡好。”总不能真的说自己想你想得睡不着吧，虽然我真想这么说来着。
“嗯，下次若是睡不着还是喝些安神的好，宫内什么都不缺。“尽管他说这话时只是低着头专心于纸笔，但心下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暖意。“四表哥这是在关心我吗？”我故意凑近些，身下的彼此的衣摆却早就缠在一起。眼神望去连此刻他呼吸的起伏似乎都能清晰地看出一二。顾时夜身子顿了顿却不接我的话茬，只淡然收笔，将几叠写好的纸张递交给我。“这几幅字给你，若有闲暇时可反复临摹，有助于你的精进。”
我眼珠转转，干脆将纸铺在面前，拿起笔墨。“既然如此，四表哥不介意我现在就临摹起来吧。”反正我是铁了心要在这里赖上他，能一会儿是一会儿嘛。反正顾时夜这几日天天被我打扰，怕都习惯了。
“嗯，姜小姐自便。”语毕，他边自顾自地写起字来，我瞥了一眼竟又是诸如静心、自如之类的字眼，只好埋头临摹起他留的“作业”，时不时用余光偷看他几眼，脑中思绪又不知不觉飘回了自己还在兰口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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